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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MAM】功利性自救

*三种马蒂一次满足

*包含部分私设

*流水账

 

弹夹打空以后,阿莱桑德罗只能赤手空拳和这个怪物搏斗。M动手之前似笑非笑地让了几秒,而他最恨的就是这个残次品的这副表情。马蒂绝不会露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。

M一拳挥过来,阿莱桑德罗险险闪了过去,拳风撩起他耳边的碎发,这时候他才真正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应对战斗上。吞食了凡妮莎心脏的M强得吓人,如果他真的只是个A级,那必定几拳下来就已经无法动弹。但毕竟力量根本不在一个量级,几个来回以后阿莱桑德罗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反击的可能,连闪避都越发吃力。M丝毫没有累的表现,毫不费力地卡住他的双臂,迫使他直视自己:“你就那么想让我死?”伊桑实验的失败品没有轻重概念,阿莱桑德罗倒抽一口凉气,语气愈发讥讽:“我还要提醒你多少遍?你不是马蒂,你只是个可笑的残次品,一个人格不全的怪物,你听不懂吗?”下一秒他就被砸向墙面,显然砸断了右臂的骨头。M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,上前补了两拳,力气大到指骨错位。阿莱桑德罗眼前被血液糊住,耳中疯狂响起警笛般的鸣声。他试图站起来,又被M推翻,跌回墙边。

阿莱桑德罗啐出一口血:“你大可以快点了结。”字句混着血和唾液在口腔里打滚,吐出来就成了濒死者的呓语。

“什么?”残次品掰正了错位的指骨,好整以暇地蹲下来玩他被血浸湿的黑发,语气愉悦。阿莱桑德罗头痛欲裂。

我说,快他妈杀了我!”阿莱桑德罗张大嘴巴,吼出每一个音节。

“我不会杀你。”M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墙灰,思考后掐住阿莱桑德罗的手腕把后者拖出奥瑞可的大门,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。阿莱桑德罗一声不吭,即使他现在疼得快昏死过去。M背对着他,仰着头看奥瑞可医院光鲜的大楼坍塌,最终坍塌成令人作呕的怪物躯体堆叠成的废墟。M看起来很高兴,把他拖上门口遗留的轿车时还好心地放轻了力道。不知道是谁的幸运起了作用,车里还插着钥匙。M扭动钥匙,一脚油门,阿莱桑德罗重重撞向后座。他判断自己这条右臂快废了。

 

阿莱桑德罗蜷缩在后座,意识有点模糊。疼痛存在久了会变成麻木,每一个有S级资质的巴别塔人都知道怎么拿痛苦做药引,好完成剩下的工作。这种日子一天天过去,于是他们都成为现代的苦修士,脖颈上布满倒刺的绳索随着行走剌开创口,头颅就这样摇摇欲坠地与身体相连,阿莱桑德罗在等待它扯断血肉坠落的时刻。

轿车疾驰在路上,暴雨倾盆。M驾驶的情绪越来越差,最后在一幢公寓楼前急刹车。阿莱桑德罗不得不用左臂攥住安全带,才勉强留在座椅上。M一脚踹开公寓大门,进去一顿叮呤哐啷,然后把门踹回去,拿回来的东西就顺手扔在后排座位底下。阿利侧了侧头,发现一把透明雨伞。

“格里芬给诺拉找的房子。”M抹掉脸上的雨水。

“你没必要告诉我。”阿莱桑德罗艰难地翻了个身,驾驶座上的人愣了一下,泄愤般踩下油门,一路上都没再搭理他。

雨很大。阿莱桑德罗喜欢暴雨,越猛烈越好。自然的恐怖力量在自然灾害中尽数体现,他从不害怕,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。他伴着雨声和疼痛在后座睡了一觉,说难听点就是昏了过去。做梦不是件愉快的事。噩梦使人筋疲力尽,好梦使人绝望。本来应该这样,本来应该那样,缺憾经粗糙弥补后会变成更恶劣的东西,还不如就让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外。他又想起伊桑,这个巴别塔里看起来最万能的人。伊桑整天端着心理咨询师的架子,不露出一丝情绪破绽,结果还是在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变成了个精神病。这也就算了,还傲慢地给他造了个马蒂没死的梦,造了个“马蒂”,试图用以治疗。梦有用吗?屁用没有。梦境里的每一秒都是酷刑,更别说让他相信。

话是这么说,他仍会像自虐一般梦到马蒂,频率极高。比如在这种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,他仍然能梦回凡西尼事件前和马蒂在暴雨中出的任务。那时巴别塔配的伞垃圾得要命,没打多久就散了架,他俩又在荒郊野岭,于是赶紧找了间废弃的屋子打算凑合过一晚上。马蒂麻利地生了塘火烤鞋袜,顺手替他找了条毛巾。他跟大爷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,全身冒汗:“我连手指都不想动。“马蒂也不生气,坐在床边给他擦头发。马蒂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,白炽灯给金发镀出一圈金边,如朝阳般影影绰绰撒过来,一股圣徒的味道。梦中的搭档用手合上他的眼睛,轻快地说,我要走了。接着黑暗中又只留下他自己,逼迫他睁开眼。

眼前出现梦里那张脸,只不过更刻薄更讨人厌。此时那人正挤在后座清理他脸上凝固的血液。阿莱桑德罗试图挣开,M单手制住了。

“别乱动。”M在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一桶温水里清了一遍毛巾,专注地浸湿血块,然后从阿莱桑德罗头上拂下来。M的动作很轻,把他当成精致的瓷娃娃,与奥瑞可的暴力狂像是两个人。

“你觉得我很奇怪?”M满意地把毛巾扔进桶里,认真地问。阿莱桑德罗移开视线,懒得讲话。

“找了家酒店,你出来,我们去歇一晚。”M心情还算不错,即使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动手。M从驾驶座探过身拿伞,撑好了给阿莱桑德罗开门。他挪出车里时一个趔趄,眼看就要摔进泥水里,M反倒退了一步,等他真的歪倒在地才动手拉起他,一点不嫌弃阿莱桑德罗一身泥水的狼狈模样。

“你有病?”暴怒从虹膜中迸发。阿莱桑德罗甩开搀扶的手,一瘸一拐走到伞外,片刻就被雨水浇得湿透。M眯起眼睛,把伞斜向阿莱桑德罗那边:“我们可是刚从奥瑞可出来没多久啊。之前的事情你不记得?你也是治疗过程中跑出来的。”明显是故意刺激,M精准戳上了阿莱桑德罗的痛处,后者烦躁地推开头顶的遮蔽,M顺势把伞收起来,伸出手拉扯病号的手腕把他往不远处的酒店拽。阿莱桑德罗挣不脱,干脆闭上眼放任粗暴的拉扯动作。打斗和恶劣天气透支了体力,同样的,他的精神状况也在崩溃边缘,再花力气打一架只是在做无用功,他还没蠢到那个地步。

 

“订一间房......只有单人间,可以,刷卡......拜托送一件急救箱去我们房间,我丈夫被人打伤了,很虚弱……嗯,我是医生。”M换了个焦急的语气。阿莱桑德罗翻了个巨大的白眼,压低声音:“你用的是马蒂的信用卡?”

“我用我自己的信用卡,天经地义。你怕巴别塔来找我?”M接过房卡,按开电梯,这种恶劣天气显然没多少人在外面旅游找酒店住,酒店里几乎看不到客人,“你不是一直想脱离吗?”

“不关你事。”阿莱桑德罗别过头。

 

不过这个复制品没有说错。凡西尼事件之前,他跟马蒂在办公室收拾要带的东西。马蒂早收完了,于是蹲在他旁边帮他收拾。“这次任务结束了我就走人,不待了,这破地方待不下去。”阿莱桑德罗一边装箱一边骂骂咧咧。“行啊,平安回来我就陪你去看房。”马蒂把他乱装的东西摆齐。“你还不走啊。”阿莱桑德罗索性不收了,抱着手臂站在一旁。“至少等工资发完。”马蒂对他这种随便甩烂摊子的做法见怪不怪,头都没抬。

“我反正是不在乎最后这一笔了。”阿莱桑德罗伸了个懒腰,马蒂差不多已经收拾完了,于是他恶劣地喊了一句谢谢妈,马蒂扬手准备来个爆栗,被他在半空挡住了。还没等马蒂说话,他就溜去了食堂,只把一句给你带饭留在空气中。

本来以为一个校园事件不会有多棘手,但......总之结束工作后,阿莱桑德罗很快离开了凡西尼,走之前把给马蒂的肖像画通通打包带走,找巴别塔批了半年的假,指示还没下来就直接把剩下的任务都塞给阿娜塔西娅,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,电话也打不通,一通操作给阿娜增加了远超一倍的工作量。实际上他只是装修房子去了,中途画了不少画,但他苛刻地给大部分都下了死刑,藏在箱底。画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马蒂,与其说是他在刻意地怀念,不如说是无意识地哀悼,哀悼他自己死去的一半灵魂。

阿莱桑德罗平淡地装修了一段时间,像普通人一样宅家上网外出吃饭,过着过着日子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某人。不久后塔联系他说521号失踪,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离职,只好又收拾东西回到凡西尼。尼普特一行人把阿娜找了出来,后者出来的时候头发没扎还穿着白大褂,手臂上全是伤,阿莱桑德罗不好开骂,于是干巴巴地说扎好头发,不扎就别穿白大褂。阿娜塔西娅随手盘了盘头发,躲着他的目光说,我看到了。阿莱桑德罗听完就走了,头都没回。

想想还挺羡慕的。阿莱桑德罗低着头,M拉着他走出电梯走进房间。阿娜可以见到杰西卡,乐意为塔办事,生活对她有快乐可言,对他则正好相反。

 

“我去买点饭。”M猛地放开他,一个大动作又扯裂了伤口。阿莱桑德罗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,似乎满身是伤的俘虏不是他。M走出房间,片刻后带回来一本书,扔进他怀中,然后蹲下来把阿莱桑德罗的小腿和凳腿一起绑了个死结,神情肃穆得宛如捧着水晶鞋寻找辛德瑞拉的王子。然而水晶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,养尊处优的王子在这里活不下去,M也只是在按照它那当时被他打到坏掉的脑子发出的指令报复他,毫无所谓王子与公主间的爱意可言。M掏出一把匕首,在自己的手臂上削掉一条皮肉,那块血肉立即如蛇一般爬动起来,缠绕在他的手臂和扶手之间。

阿莱桑德罗怒极反笑:“我已经没有多少行动能力了,你何必费这么大劲和一个残废斗智斗勇?”

“你想死,而我还有件事需要你,你不能死。”M掏了点现金装进口袋,“虽然我很想杀了你,但我不会这样做。”他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。M神色平静,夹杂怜悯:“我宽恕你,阿利。”

“你有什么立场说出宽恕?凭你那张和他一样的脸?别用这个称呼,我警告……”阿莱桑德罗的呼吸陡然变得痛苦而急促,M眯了眯眼,表情毫无波动,锁上门扬长而去。

脚步声逐渐远去,阿莱桑德罗垂着头喘气,脸色阴沉。他猛然想起M走之前随手把刀扔在床边,于是扭动上身带动凳子移过去。移了没几步,他心一横翻倒了椅子,动作快了不少,虽然不甚美观,但效率很高。阿莱桑德罗拿牙叼下匕首,送进左手。蛇形怪物似乎感受到他的异动,伸出密集的倒刺把他的手腕锲进扶手。阿莱桑德罗和它博弈,最终以血肉模糊的手腕险胜。蛇形怪物飞快地爬过来,阿莱桑德罗没有它的犹疑,手起刀落把它剁成肉泥。接着是绳子。M系的绳结根本解不开,阿莱桑德罗多花了些时间切割,他也不在意。如果逃不走,他会立刻自杀,否则这场荒谬无比的闹剧不会再有任何转圜的余地。唯一幸运的是,他毫不畏惧死亡。

有人在上楼,阿莱桑德罗攥住匕首,拆掉挂在腰际的饰品撬门。门很快就开了,不过不是他开的。M早就上了楼,恶趣味地在门外等待他自投罗网的洋相。他想笑,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。

如果真的搭上了回巴别塔的车,他会快乐吗?与其说M在守株待兔,不如说他在等待一个机会,一个顺理成章自杀的机会。

这一天早该来了。凡西尼的帷幕作为梦魇折磨他的日子已经太多了,该结束了。一切都应该结束了。阿莱桑德罗扬起左手。

 

 

……

“我需要你对治疗过程的真实感受,以便调整下一步治疗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你可以相信我,阿利。我收拾了很多烂摊子,治好了很多像你一样的人。我希望你得到快乐。

“……我回到了那一天。没什么不同,唯一的区别是他还活着。”

“马蒂?”

“对。”

 

 

……

“你不该攻击他,阿利!”

“你再多说一句,我就连你的嘴一起用这把枪打烂。你知道我做得出来。”

 

 

……

烤面包机叮咚弹出两片面包,卫生间里传来涮牙刷的声响,阿利在这些声音的簇拥下醒过来。身旁的被子里还留着所剩无几的体温,阿利随便抓了抓,抓到几根半长的金发,顿时更加茫然,坐在床上迟迟没有动作。

“你醒了?”脚步声靠近卧室,金发的青年正在用毛巾揉搓滴水的头发,“那就快起来吧,我随便买了点早饭。”

“马蒂?”阿利蹙眉,“我记得我还没从办公室回来。”

“梦里吗?”马蒂把毛巾搭在肩上,歪头发出被逗乐的笑声,“你昨天回来得好晚,我都没你负责。我觉得那些学生真的不会认真读老师的评语,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美术老师。你总是写嘲讽式评论,他们那群毛头小子肯定不爱看。”

“美术老师?”阿利皱着脸揉了揉眉心,“凡西尼事件还没有解决吗……”

“你在说什么?”马蒂倚在门框上,脸上带上些许惊讶,“凡西尼事件很早就解决了,我替你做的文书工作,之后我们一起离职挑中了这间房。我想想……按理你的后遗症不该比我拖得还久,至少是我作为一个医生来看。”马蒂轻轻叹了口气:“这样,我们一会儿回一趟巴别塔。”

“不,不要。”阿利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断,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“我不想再见到伊桑。不过是 PTSD,没必要麻烦他这种……算了。”

“真的没事吗?”马蒂脸上的笑容,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他保持温和与距离感的拿手戏码,只不过他们两人心知肚明,马蒂留给阿利的笑容是从不设防的安全屋,总能轻而易举安抚他的焦虑。“你说话的语气,行动的方式,和昨天差别很大。虽然这不代表糟糕,但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收敛情绪。为什么你要克制自己,阿利?”

阿利摇摇头,习惯性露出的骄傲此刻如同败絮其中的空中楼阁。他凭直觉掏了把钥匙,打开床头柜最低一层,空无一物。阿利“砰”地摔回抽屉,深吸一口气。

“在我的记忆里,你死在凡西尼的帷幕后,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,毕竟你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。而且这还是因为我的失误。如果不是我,我们本应该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圆满完成任务。后来我也没有离职,没意义了。毕竟比起每天独居在家,巴别塔至少还有活人。”阿利的眼神如同一柄刀鞘未卸的寒剑,孤独而犹疑。“这不是真的,对吗?我是说,你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”

“不完全对。”马蒂层层晕染的蓝色虹膜如同阳光下融化的冰,不过一点没有被冒犯或者主动疏远的情绪。他像是松了口气,稍稍抬起嘴角:“你确实很偏执,阿利。不过也好,这本来就是你骨子里的东西……现在发生确实不是真实的,但我未必是假的,一切由你评判。”阿利直直地盯过来,马蒂轻松地回望过去,于是阿利败下阵来,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被子,而马蒂继续擦头发,低低哼起歌来。他哼的是一步之遥的调子,阿利把它视作摇篮曲,没过多久困意竟然涌上来。

 

 

自从凡西尼事件结束,阿莱桑德罗就没再睡过这么安稳的觉。醒来的时候外面漆黑一片,只有飞虫振翅鸣叫。

车还是开去旅馆的那辆,M果然没让他死。昏迷中的幻觉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混乱不堪,不过这也不重要。比较重要的是脑袋底下的枕头和身下对半折叠当做床垫的被子,除此之外还有上了夹板的右臂和仔细包扎过的胸口。阿来桑德罗愕然,闭上眼又睁开,一切没变。他费劲地坐起来,胸口的肌肉拉拽得比子弹击入时还痛苦。M放矮驾驶座正在睡觉,车钥匙拔了放在口袋里,柔顺的金发从车座间漏出来,呼吸平稳。

车停在不知道哪儿的公路旁,看天色现在大概是半夜三四点,路边的人家没有亮灯的,只有满天繁星照亮。阿莱桑德罗摸索着拉开天窗挡板,放进来一车星光。之前M丢给他的书竟然也被带上了车,于是他忍着撕扯感,按开车顶的灯开始读。翻了没两页,驾驶座上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,揉了揉脸坐起来。

“你醒了?”

阿莱桑德罗假装没听见。

于是发问人低着头插车钥匙、强迫症般叠好毯子,忙活了几分钟,给足准备时间。

“事情是这样。我读取了你的记忆,补全了我自己,这就是我的目的,成为一个完整的人,而非到死都是怪物,即使那样我反倒更快乐。但清醒对于我似乎比快乐更重要……对于之前的行为,我很抱歉。但当然,在你这里,我想我没有立场指责、原谅、甚至抱歉,因为我不是马蒂。”马蒂轻轻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你的脾气因为他的离开而被你自己压抑,但人类本性没有那么容易改变,对吗?所以你才决定杀死我,我才会下死手想杀了你。其实事情本来不该这么荒唐,但这不是你的错,阿利。他的意志告诉我,他从不认为那是你的错。他从不恨你,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恨你的理由。只是你在恨,恨自己没有再付出更多,哪怕死的是自己……阿利,事情总可能会有一个糟糕的结局等在那里,唯一的变量只有是谁更加不幸。你或我都改变不了事情崩塌的进程,我们只能改变结局后的余生,所以何必耿耿于怀?”

书页仍在不紧不慢地翻动,但翻动的手却不是平静该有的样子。阿莱桑德罗重重呼出一口气,放下书时已眼眶通红。他示意马蒂把毯子递给他,然后垫在腰后调整了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坐姿:“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?”

“我会离开,但我希望你能同意在你痊愈之前由我照顾你的起居。伊桑在创造我们之前,本意很好,但其实我们是无用的,大多无用。对你来说当然也是如此。不过这件事因我而起,也该由我结束。我想拥有一个完成使命的机会,也就是治疗。你同意吗?”

“之后呢?你去哪儿?”

“不知道。也许做人,也许做鬼,至少做到在你面前消失。”马蒂讲话时神色平静,轻飘飘地为自己判罪。

接着是一片死寂。阿莱桑德罗凝视天幕,许久无言。

“……天亮了。”他指指窗外,“走吧。回家。”

 

 

汽车在公路上奔驰时,太阳在地平线上挣扎。手机已经碎得没法再用,他倒出电话卡,把马蒂的手机借来用。阿娜一天发三条消息,满当当堆在收件箱。从“情况如何”到“是否需要救援”,阿莱桑德罗统一回复“没死,休养一周”。发出去时阿娜秒回一句“谢天谢地,几天没听到你批人还挺不习惯”,他的心情才由阴转晴,拔掉电话卡把手机递向驾驶座,甚至在路上起了兴致买了套颜料放在身边。

太阳升上半空,马蒂熄火停车,从后备箱搬出一件轮椅,阿莱桑德罗皱皱眉,极不情愿也还是坐了上去。等到了门口,阿莱桑德罗也不掏钥匙,挑着眉等马蒂的动作,后者干脆地削下一截手指,不多时断肢开始生长,插进锁孔的血肉也硬化成钥匙,门一扭便开。

开门就是一股尘浪扑面而来。轮椅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稍浅的痕迹,马蒂皱着眉头找了条毛巾打湿,递给阿莱桑德罗捂住口鼻,阿莱桑德罗接过来就随手挂在轮椅背上,满脸嫌弃:“反正过段时间我就会回巴别塔的宿舍住,这里灰多也无所谓,我的肺也没这么脆弱。”

“为什么不在这里长住?巴别塔的住宿条件可不算舒服。”马蒂拖着半湿的拖把拖地,顺嘴问道。阿莱桑德罗抿了抿嘴,粗声粗气地回答:“不要明知故问。这幢房子我不是为了自己买的,我是希望有人把它变成家。现在它只是个房子,我当然也没有住它的兴趣。”倾听者轻轻点头,回了声“嗯”,不再多言,专心拖地。

 

伤口还在恢复,连带着精神也萎靡不振。阿莱桑德罗转着车轮移动到花园里吹风,直到移到马蒂看不见的地方,然后在臂上打了一针吗啡,屋里为数不多的存货。疼痛丝毫没有减弱。他叹了口气,随手一砸,针筒骨碌碌滚进干涸的排水沟。摸摸头顶只剩凸起的血块,伤口应该是马蒂急救时顺带修复了。他费力地转向,马蒂刚好出门,从后备箱拎出几盒蔬菜肉类,就径直走到他身后推他进门。

马蒂去做饭,他正好去洗个头。单手不太方便,洗完溅了一脖子水,阿莱桑德罗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显现。他仔细拿吹风机造型,终于把头发恢复到去奥瑞可之前的状态,于是心满意足地出了卫生间。满屋沙拉酱和黑椒酱的味道,让阿莱桑德罗恍惚间想起凡西尼住校生活。

“怎么你也伤成这样?”马蒂缠了一脖子绷带,一副加了几天班精疲力尽的样子,不过看起来放松又愉快。阿莱桑德罗低头一看,满手都是割伤,不过已经被仔细包扎过。

他摇摇头,发现马蒂坐在桌边玩手机,甚至没有转头。

 

 

因为马蒂,阿莱桑德罗如同吉祥物一般度过了休养的一周。一日三餐不用操心,甚至几天里根本没重样;换药的时间不用记,自然有人包办。右臂的骨折虽然也被修复过,但完全康复还是花了一周,于是他也干脆放弃了枪械练习,改为左手扔刀,开小差时还不小心在马蒂脖颈留下一条血痕。阿娜提前半天给他打电话,其实没打算他下午真的会准时上班。没想到他干脆地保证下午肯定来,留下年轻的B级在电话那头惊讶地摔了鼠标。挂掉电话后他开始收拾行李。其实也没几件东西,毕竟很多生活用品都在宿舍。马蒂提议帮忙,被他拒绝,借口是已经康复,马蒂也没揭穿。

 

收拾到卧室,拉开抽屉最低一层,一卷画纸落了一层薄薄的尘灰。阿莱桑德罗掏出打火机,迟疑半分钟后却只是又掏了根烟出来,带着画纸回到客厅。

马蒂坐在高脚凳上看书,正欲起身却被阿莱桑德罗叫停。阿莱桑德罗搬出画架颜料。马蒂便了然地挺直脊背,靠在电视柜上,露出正脸。

 

打形。阿莱桑德罗问自己,我快乐吗?其实是快乐的,快乐得过于放纵。如果忽略暴力,忽略本人已经离世,忽略近似赎罪的照顾,也许这种生活就是它本来应该是的样子。

调色。他把蓝黄两色拉到离手最近的位置。其实从某些角度讲,伊桑的造物已足够完美,足以用来撒一个无伤大雅的谎,安慰不知情的人们,例如死了丈夫的妻子、死了孩子的父母、死了挚友的独居者。但用来织一张脆弱的网,覆在遍布沟壑的记忆上,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
蓝色。治愈的前提是有成功的可能性,他想。让亲眼见证着离去的人重生,让亲手杀死的人复活,无疑是把插入心脏的利刃旋转两圈,再往深处按压。他不相信伊桑这样滴水不漏的人想不到这一点,但对于一个精神病人苛责,不过是无用功。

金色。不过要从执念中解脱出来,也不会比通天更难。生活还在继续。如果是马蒂,他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在心脏上刻下血淋淋的“搭档”两字?他没法想,因为他永远无法成为马蒂。他自知是一个恶劣且张扬的人,只有马蒂能影响他,但当然还是没有改变他的本性,马蒂也从来没有过如此傲慢的想法,因此他也没必要刻意改变。刻意改变反倒是对他们共同信念的背叛,他不愿做叛徒。

阿莱桑德罗一笔一划认真署名,仿佛正雕刻一件必定传世的艺术品。事情突然豁然开朗。既然他决定怀念,那就该走一条他们一致认为正确的路,一条和马蒂已走完半程的路。

剩下的路他决定自己走,不回头,不拐弯,以作怀念,这样或许是坏结局以后最好的后续。

“好了。”他用纯粹的写实手法画这幅画,揭下时如同揭下一张相片。马蒂手里的书已经翻完一半,阿莱桑德罗把未干的画作以及在抽屉里待了太久的肖像塞到他手里:“算作礼物。祝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,而不是……嗯,总之,好运。”金发的青年笑了笑,朝行李箱努嘴:“走吧,你也该回去了。”

 

阿莱桑德罗把行李搬上车,挂挡,从树荫开进正午的阳光里。他朝后视镜看,一个人影正慢慢走着,背对着他走向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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